狗落在东北街道

整个世界都会沉没,可我们总是能浮上水面

将军夜引弓

九分姑壳一分私货,我流特色ooc架空古代文



李信衡,当朝右丞,心思缜密,城府深不可测。一人下万人上的位置当腻了,欲把幼弟抬上皇位。李民衡说我不想当皇帝,李信衡说,当不当,不是你说了算。


李相赫的父母亲是前朝大官,皇上清算,被李信衡暗中施救,捡了一条命。从此养在身边,找人教他读书写字,练习骑射。没想到李相赫是个天才,什么东西一看,上手就会,拳法暗器,样样精通。最为人称赞的是剑法,仿佛生在人世,抱剑而来。武师教剑,一遍还未练完,他就能推出之后的剑势。十六岁那年,他在院中舞剑,朝天一指,梨花壮烈落下。李信衡站在院前看了一眼,把他指给李民衡当了贴身侍卫。


身为贴身侍卫,李相赫满腹经纶,剑气出鞘,冠才绝艳,却是个十足十笨手笨脚的生活白痴。可怜李民衡,右丞亲弟,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王,经历过被洗脸水泼身、更衣两柱香、腰带和发带搞混系错等等等等事件后,磨炼出手脚勤快,事事亲躬的好脾气。李相赫唯有一件服侍人的事做得很好,就是磨墨。李民衡这种乖张的性子,看到书就像见了鬼,李相赫细长的眼睛一冷,却乖乖坐下了。他撑着头对着天书,眼睛却止不住的盯着李相赫磨墨的手:筋骨分明,张弛有度。君子如玉,李民衡想这句话是对的,李相赫确实如玉,白的能在日下生烟。



李相赫跟了李民衡五年,水都没倒过一杯。偶有旁人嘈杂,却架不住公子愿意。李民衡爱玩儿,爱逞凶斗勇,却不失一颗拳拳赤子之心。他叫李相赫哥,被教书先生听到,告到右丞相前,西子比心:成何体统啊!这成何体统?李信衡听了,却只淡淡一笑:随他去吧。


李民衡没少缠着李相赫教他剑术,其实他会点拳脚,足以自保,但和李相赫比,就如水中望月,遥不可及了。李相赫头疼:我不是不愿意教你,我是不会教。我拿着剑,它自己就动起来了……斩月斩风,离不开心静二字。此外种种,只可意会。李民衡气死了:你就不能说点人话吗?什么乱七八糟的,你就是不想教我!


李相赫想了又想,说这么多天,不是没试过。你让我教,我也只能看出你不适合用剑。你心不够稳,总有爱恨。却有一双好眼睛,这种眼睛,练剑是浪费的:使剑不靠眼来看,靠心。


李相赫说李民衡适合使弓。和其他武师提的建议都不一样:他本来是专精枪的。李民衡听了,确信李相赫不会说错。令人拿来猎鸟的弯弓,当即在院里张弓搭箭,要试一试自己的天分。他瞄准一朵枝上的花,屏息静气……剑羽插到了树干上,惊起几只鸟雀。


“你手臂用力太大,拉弓不够果决。发力要在背。”李相赫说,他走上前,手掌绕过李民衡的肩膀,搭在他的右手上:“怒气开弓,力雄而引满。弓弦的声音太大,箭反而射不出去。”李相赫手把手教他持弓发力。前胸贴着李民衡的后背,下落的叶子,被一箭钉在门板上。


从此李民衡爱上习箭。李信衡送了他一把好弓,黄花梨木芯,犀牛角包边,过了五层清漆,闪闪发亮。李民衡爱不释手,让李相赫试试看,李相赫摇头:我有我的剑。李民衡抓着李相赫的手,学他的样子,把他抱在怀里拉弓:相赫哥,别人总说你聪明,我看你是个榆木脑袋。说完,射落了挂在树上的风筝。


李民衡认为,人生在这个世界,就是来爱的。他对李相赫有一些主仆之外的感情,也确信李信衡早已察觉。但只要李相赫没有发现,他就可以继续在这座甜蜜的危楼里心惊胆战,抱有期待。


皇帝的病越来越重,李信衡给李民衡说不能再等。前些天我给你要了个中郎将的名头,木兰围猎,你年年都表现最好。只是要登皇位,还是不够……李信衡算来算去,瞅中了天下第一剑客。近几年来,江湖动荡,屡犯朝堂,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最响。据说他行踪不定,宛如剑仙。前年河泛,吞掉大半赈灾款导致流民嚎哭的江南巡抚,就被他一剑砍掉了脑袋。当时朝廷震惊,派人搜寻,却没人见过天下第一剑客的正脸。听闻他有一把绝世宝剑,青锋出鞘,光寒九州,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神器。只要看到它,便知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宝剑。李信衡动了念头,派人暗中搜查,决定夺来宝剑交于李民衡,用来服众。


坊间的流言,李信衡听一半,笑一半,信一半。他让李民衡带着李相赫,去击溃天下第一剑客:什么空穴来风,也比不上他亲眼见过的天才。李民衡虽对帝位不感兴趣,却对挑战高手兴致勃勃。出发之前,钦天太史夜观星象,说接下来一个月都是阴天。


夜里他们住在客栈,为护李民衡周全,二人合衣共卧一塌。李民衡侧着身子,看李相赫蜷成一团。说相赫哥,你能不能别弯着腰睡,床太小,挤到我了。李相赫说不能,我要抱着剑。李民衡愤怒的抱住了李相赫的腰,那好吧,为了避免掉下床去,我要这样睡了。很奇怪,李民衡常在李相赫的嘴唇上,眼睛里,手指上看到噼啪作响的烟花——他还很年轻,正处于男欢女爱的顶点,去过花街,抱过女人,当然也无数次想象过冷淡的侍卫在床上的样子。但今夜,他的脑海里没有一点旖旎的想法,抱着李相赫的腰,宛如弯弓。突然产生了这么一种错觉:李相赫像一束仍在等待的箭,只需一个契机,就能冲上云霄,绝不回头……这个想法让他害怕,他把李相赫抱紧了,就像小时候睡不着,抱住妈妈那样。


半夜,李相赫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,坐了起来。李民衡打着呼噜,手臂牢牢挂在他的腰上。他用剑柄敲醒不谙世事的小将军:有刺客,保护好自己,我出去看看。李相赫走到楼梯旁,大堂黑压压的,俨然全都是人。


激烈的金属声与皮肉捅穿的声音传入门内,李民衡实在心急,抓起弓想要出去看看,门板却岿然不动,怎么都打不开:李相赫把门封了。按理来说,李相赫不会做这么不留后路的事。李民衡福至心灵,跑到窗边一推,立刻懂了。有人想要瓮中捉鳖。


李民衡听了整整一夜,李相赫杀了整整一夜。血腥裹住李民衡浑身,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待在屠宰场。门板被刀砍出三寸长的洞,他屏息静气,藏在黑暗中,向外观望。除了刀光剑影,几乎什么都看不见。月亮短暂的从云中钻出,瞬间地上宛如沙丘,堆满尸体,照出和李相赫纠缠的人影,随即又堕入云层。


冥冥之中,有一股力量促使李民衡通过窄洞张弓搭箭,对准虚空。你有一双好眼睛,李相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他被黑暗注视着,也注视着黑暗。李民衡的心,本是多情柔软的雨林,此刻却成了一片空旷的原野,有栋房屋伫立中央,大门紧闭。恍惚间他回到了儿时,大雨倾盆,他疯狂的拍打着母亲的屋门,开门的一瞬间,李信衡捂住了他的眼睛……“勇敢从不会带来不幸,”李相赫说,“鲁莽才会。”他在黑暗中久久的张弓,时隔多年,再次拍打起那扇门。这次没有人帮他窥视世界,遮挡恐惧,但李民衡被一只细长白皙的手引导着,捏住了弓弦。那双手骨骼精巧,仿佛连一块石头都拿不稳,李民衡却确信自己能够射落太阳。


一支箭射穿了敌人的喉咙,太阳升起来了。


天亮之时,院前围满士兵。破开大门,一个身影浴血走出,如同修罗。李相赫脸上的血,遮不住他苍白的嘴唇,但握着剑的手却很稳。如同投入水塘的石子,他前行一步,众人后退一步,除了风声,沉默如海。李信衡骑在马上,看着李相赫挽着剑,抬头慢慢扫过四周,直到锁定自己,眨了一下眼睛,栽倒在地。



李民衡醒来得知李相赫被囚禁西苑,禁足不出。他没有洗漱,穿着里衣去找李信衡,李信衡坐在庭院下棋,让他坐下说话。李民衡站在原地不动,第一次对哥哥使出了中郎将校场策马的气势。


李信衡下棋像他本人,杀伐果断,不绕弯子,却步步见血。李民衡说,人是你派的,对不对?


怎么知道的。


演的太假,我没受一点伤。


我找了天下第二、天下第三、天下第四和天下第五剑客。李信衡说,然后发现了天下第一剑客,却没找到他的剑。李民衡说,我知道,你说的是李相赫。现在我也告诉你,皇帝这个位置,我不会去坐。


“李民衡。”李信衡一字一句的说:“你以为,李相赫的姓,是家仆随主,才有的姓吗?”


“他出生之前就姓李,是我们的姓随了他。”


你不当皇帝,总有人要当。天子重病,太子愚钝,群臣叵测。有谋逆之心的,何曾只是我一个。我养李相赫这么多年,不是为他人做嫁衣,也不是用来杀着玩的。你想和他在一起,只有篡位一条路可走。

 

李民衡站在朗朗日光下,只觉得浑身寒冷。不知为何,今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,阳光灿烂,万物显形,却也照出更浓重的阴影。他说右丞大人,为什么选我,而不是你呢。


你以为,我欲揽天下于怀中?我欲雕梁画栋,玉宇琼楼?李信衡说,举头望日,不见长安。你只看得见万国来朝,却看不到盛世如一川烟草,顷刻之间就能化为飞絮。为人君者要精,但不能太精。我这种人,当不了皇帝,但是你能。我看中你,是求一个家国永安,天下太平。


李民衡去西苑看李相赫,李相赫闭门不见。他站到门口,说你不想看我,那就不看。我只有一个问题,你不交出剑,到底在守什么?你无依无靠,无所牵挂。


我在守我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。


这世上,知道天下第一剑客是你的人不超过五个,就算这样,你还要守吗?


李相赫不说话了。李民衡透过门缝,看到李相赫睡在床上,一条手臂垂下床沿,上面有几点红痕。李民衡见过这种东西,知道李信衡对李相赫,做出了性意味的折辱。一种恨意裹挟着他,使他冷酷的走出院门。


李民衡在府里游荡,不自觉走到了梨花树下。李相赫曾在这里抓着他的手,射中了飘落的树叶。正是傍晚,日暮的余晖落到梨花上,好似白雪在燃烧。他曾经和李相赫说,下雪的时候,唯有这里宛如春天。李相赫这么回他:那你拉弓时,一定要悄无声息,以防弓声震雪,一夜白头。李民衡问他,你害怕老去吗?李相赫说人力无法改变的东西,我从不害怕。


李相赫说话的时候,笨拙的摇晃着头发,试图晃落头上的梨花。莫名其妙的,李民衡心中涌起无尽的幸福,他希望自己能够一辈子站在这里,看李相赫不停晃动柔软的发梢。如果这就是幸福,他曾触手可得。李民衡非常年轻,身体健壮,胃口很好,没有受过伤。无尽可见的光明未来,在前方呼唤着他。他昂首挺胸,大步前进,犹如一艘顺水而下的船。却在无法停留的岸边,看到李相赫抱剑而立,目送他离去。



半夜,李民衡被打更声惊醒,慌乱莫名。他躺在床上,只觉得黑暗如滞,向下涌来,扼住自己的脖颈。在窒息中,屋顶寒光一现,犹如流星。于是李民衡把椅子搬到床上,踩着椅子爬了上去。

 

房梁上悬着一把宝剑,一指长的剑身滑出了剑鞘。只需看一眼,就知道这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宝剑。李民衡惊愕的抱着宝剑,呜呜的哭了起来。并且明白,他在为自己未曾拥有过的爱情恸哭。

 


李信衡听说李民衡傍晚去了西苑,不顾夜色已深,匆匆前去。李相赫站在窗前,没有点灯,夜色凄苦,天下第一剑客宛如幽居西宫的嫔妃,形影相吊。李信衡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痕,放软声音问,怎么不睡。 


李相赫背对着李信衡,没有回头。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,寂寞如剑:回右丞大人,天寒地冻,臣听见将军夜引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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